除夕，仿若是應景一般，從淩晨開始a市就下起了雪，早上萬物蘇醒，整個城市已經成了白色的世界。

紀爺爺昨天晚上就打來了電話讓他們早點回老宅。

紀臨墨昨晚值夜班，今天早上才回來，周意讓他躺了一會兒，兩個人才一起回了老宅。

紀臨墨沒怎麽睡覺，周意不放心讓她開車，她自己又不會，最後兩個人拎著大包小包叫了一輛出租車。

出租車把他們送到了半山別墅區外面就進不去了，索性紀宅也不遠了，兩個人便下車步行。

若說是市中心過年的氣氛濃郁一些，半山這邊則更像是未被開發的凈土。

隨處可見的常青樹掛滿了潔白的雪，寬闊的道路中央掃出一條剛好供兩條車通過的小道。

越往裏走才能稍微感覺到一點年的氣息，隔幾米樹枝上便掛了一個火紅燈籠，年味的紅映著雪中的白，自成一處風景。

到了紀宅，老爺子在客廳裏寫對聯，李子歌在一旁幫著研墨，幫傭阿姨也回家過年了，劉姨自己一個人在研究今晚的菜譜。

嬌妹沒人陪她玩，一直在客廳裏轉悠，試圖引起眾人的註意力。

看到夫妻倆過來，老爺子將手中的筆丟下，直接沖紀臨墨說道：“你小子到了，還不趕緊過來寫兩幅對聯。”

老爺子早就寫的不耐煩了，可是李子歌雖然被她從小管著字寫得不差，可能難等大雅之堂。

他也只能親自上陣。

現在紀臨墨來了，老爺子巴不得把這個工作交給他。

再加上周意把奶糖和布丁也帶過來了，前段時間他們夫妻去度蜜月，這兩個小家夥在老宅待了一段時間，和嬌妹相處地特別好。

嬌妹一看到好久不見的小夥伴立刻迎了上去，老爺子看著鬧成一團的三只寵物，哪還有幹其他事的心思。

心.癢癢的，恨不得馬上將他們抱在腿上逗弄。

紀臨墨將他和周意脫下來的外套拿在手中，掛到了一旁的衣帽架上，走到了桌前。

李子歌識趣地讓了位，把這份工作讓給周意。

“紅.袖添香，素手研墨哦~”

臨走之前還不忘出言調侃一句。

周意裝作沒聽懂她在說什麽，紅著臉站在紀臨墨旁邊，看他執筆潑墨。

李子歌向來喜歡小動物，只不過紀姑姑有潔癖，不允許她養，她也只能在來老宅的時候過過癮了。

一老一少湊到一起，為了三個小家夥還吵了起來。

劉姨無奈地瞧了一眼他們爺孫倆，顯然已經司空見慣。

倒是周意，因為第一次見到老爺子這麽孩子氣的一面，不禁多瞧了幾眼，引得紀臨墨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。

他將毛筆放在硯臺邊，不只是真心還是故意說道：“看我。”

這句話說得著實有些過分，還有人在呢，他也這麽沒顧忌，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，但仍如他所希望一般，把所有的註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。

當初不知道紀臨墨就是丹青，她便覺得那兩個字寫得極妙，如今當場看著他寫，又有一些不一樣的感覺了。

他的字偏向於行楷，勾轉間游刃有餘，字與字之間還略有牽連以及若有若無的牽絲。

如古人所言“寓剛健於婀娜之中，行遒勁於婉媚之內”。

所書對聯只是普通的寓意稍好的對仗句，並無特殊，被他寫出來，周意卻覺得極好看。

他值完夜班回家也只睡了不到一個小時，寫完對聯，她便催著他趕緊去睡會兒覺。

晚上還得熬夜，他這樣，身體肯定吃不消。

紀臨墨原是不想去的，只不過忽然想到了什麽，最後還是上了樓。

老爺子和劉姨年紀大了，爬高下低不安全，周意和李子歌合作著貼完了所有的對聯，又在外陽臺上掛了兩只大紅燈籠。

客廳和陽臺連接區域的那個玻璃門外面掛了一長串小彩燈。

現在是白天，看不出什麽效果。

李子歌拍著胸脯，很有經驗地向周意保證，等到晚上特別絢麗。

周意從有記憶以來，過年就沒有這麽精彩過，以往都是到了除夕晚上，周爸周媽才會通知她去老宅吃頓年夜飯。

之後也有不少活動，只不過他們並不樂意讓她參與，她自然也識趣地當做不感興趣的樣子。

因此對於李子歌的話她自然是深信不疑的，甚至很有動力，陪著她忙東忙西。

李子歌更是開心，她爺爺奶奶去世早，每年過年都是來紀家這邊，可是可能是和大人的想法不同。

她每次想好好操辦一下都得不到其他人的支持，眼下有了對她言聽計從的周意，她的這種想法都得以實施，怎麽能不開心。

許是已經過了瞌睡的勁兒，紀臨墨在床.上躺了一個小時便起來了。

走到樓下，正看到自己的小妻子和妹妹兩個人對坐在客廳的毛毯上，面前擺放著一對紅色的紙，旁邊還有不少紙屑。

老爺子不知去哪了，奶糖布丁和嬌妹在周意和李子歌身邊搗亂，李子歌氣急敗壞假裝生氣地呵斥了他們好多次也不管用。

“奶糖！”紀臨墨走下樓梯，喚了一聲，奶糖向來黏他，聽到熟悉的聲音，立馬沖出去湊到他腳邊求撫摸。

布丁和嬌妹見玩伴走了，也很快追著跑過去。

李子歌這才長舒一口氣。

周意從來沒有做過剪紙，不過她心靈手巧，李子歌教了她幾遍她已經可以剪出最簡單的那種了。

兩個女孩兒把家裏每一扇窗戶上都貼了一張紅色剪紙，好不喜慶。

老爺子進來時就看到這麽一副場景，年逾古稀的老人臉上不禁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。

這個家好久沒有這麽熱鬧過了。

看到紀臨墨坐在沙發上，他走過去坐在一旁，嬌妹也很識趣立刻爬到了他腿上。

“周家那邊怎麽辦？”

老爺子是知道周家的情況的，不過卻不是紀臨墨告訴他的。

在兩個人結婚後第一次回家，紀臨墨向他坦白自己和周意的事情時，他問過周家的情況。

只是他一筆帶過了，只說周家情況有點覆雜。

他便找人打聽了一下，查出來的結果卻是有些出乎意料，不怪紀臨墨沒有告訴他。

只是對於文件裏附上的抄襲事件，老爺子還是持保留態度的。

他雖然一開始不支持兩個人結婚，但不代表他就不喜歡周意。

他活了這麽多年，一只腳也邁進了土裏，要說是沒有一點看人的功力，那這麽多年算是白活了。

果不其然，之後問過紀臨墨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兒。

彼時他已經把周意完全當成紀家的人了，聽到她小小年紀被人那樣冤枉，還得不到家人的信任時別提多心疼了。

現在過年，他也想知道小夫妻兩個對於周家那邊的看法是什麽。

“我看周意的，畢竟是她的父母。可能會過去一趟，送點東西，別的也沒了。”

紀臨墨回道，他尊重周意的意見，但也不會原諒他們一家人曾經對待周意的態度。

紀老爺子點點頭。

確實，養育之恩不能忘，但周家也沒有做出為人父母該做的。

那便不遠不近地相處著吧，只當做普通的親戚。

晚上八點，陪伴了國人幾十年的春節聯歡晚會開播，一大家子應景把桌子搬到了客廳裏，一邊吃飯，一邊聽著節目。

放到一個相親小品時，紀父突然像是想起什麽，擡起頭，沖著紀臨墨說道。

“這麽長時間一直忘了說了。你什麽時候辦婚禮？總不能讓周意和你在一起連個婚禮都沒有吧。你這辦的叫什麽事了！”

紀父越說越火大，語氣也有些不善。

兩個人領證到現在也有兩三個月了，但紀臨墨從來沒有表現出這方面的打算。

此話一出，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認同。

紛紛指責他，一時間紀臨墨成了飯桌上的眾矢之的。

周意自然知道他的想法，剛想為他解釋兩句，一旁的紀母看出了她的心思。

紀母一只手按住周意的手，朝著她搖了搖頭，說道：“傻姑娘，你別給他解釋，這件事本來就是臨墨的不對。”

紀臨墨自己也不解釋，只說知道了，會安排。

他認錯的態度比較好，紀父也不好再說什麽，又念叨了兩句才放過他。

一頓飯吃到了九點鐘，半山這邊是禁煙花鞭炮的，畢竟地處a市最大的自然森林保護區附近，這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
長輩們熬夜身體吃不消，沒能守到了將將十一點就紛紛回了房間。

三個年輕人倒是無所謂。

李子歌本來就是個夜貓子，熬夜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。

周意雖有一點睡意，但也能撐住，畢竟她有記憶以來都沒有和別人一起守過歲。

李子歌原本是和他們待在一起的，快到零點的時候忽然接受到表哥的眼神。

她這才知道自己成了電燈泡，輕咳了兩聲，趕緊識趣地換了個地方，把客廳留給了你儂我儂的夫妻倆。

半山這邊有一個鐘塔，能依稀聽見報時的聲音，紀臨墨擁著周意站在客廳的玻璃門前。

屋外星空璀璨，還有一閃一閃的彩色小燈泡點綴著。

伴隨著電視機裏主持人的倒數聲，周意也在心裏跟著念。

當“一”字話音落下，遠處的鐘聲傳來，城區裏的煙火綻放在整個天空，照得如同白晝。

“我愛你。”

周意還沒有從那份驚艷中緩過神來，一個低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。

她驚訝地轉頭看著背後的紀臨墨，粲然一笑，眸中含情，回答道：“我也愛你。”

剛伸出手求抱，紀臨墨先一步松開了她。

他徑直單膝跪下，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絨盒，打開遞到了周意面前。

身後是漫天煙火星光，是整個城市對新年的迎接，周意卻無暇顧及。

她的眼睛裏此刻只有那個小小的、閃閃的東西。

心上仿佛要開出花。

從他拿出戒指的那一刻她已經知道了他要說什麽，仍然期待著。

不過片刻，她看到，紀臨墨嘴唇微動。

三個字。

卻是新年最好的禮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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